
那天是兵馬俑開放展覽的第一個週末,參觀民眾大排長龍,還有學生乘坐遊覽車北上校外教學,年輕人活力旺盛,吵鬧得如身處天王巨星麥可傑克森演唱會現場,洪元哲必須扯著嗓子講話,筱艾則需靠近他身旁才聽得到,如此一來,很自然地拉近彼此初見面的陌生距離,自然地像是多年沒見的好友,自然地像在辦公室茶水間裡同事們的話家常。
「原來你和慧齡是以前的同事喔。」難怪覺得學姊跟他似乎也不是挺熟的,說什麼不跟我講太多,要讓我自己去感受,原來是她自己也不熟。
「我們不同辦公室,而且認識沒多久,她就離職了。」
「對呀,是他老公要求的。她老公希望她能在家照顧小孩,當個賢妻良母,女人終究還是必須以家庭為重。」
「小心!」旁邊的學生排隊排得無聊,玩起紅綠燈來了,一個倒退跑的學生向筱艾欺近,他眼明手快地伸手將她拉開原地。
她專心跟他講話,而且背對著那學生,根本沒有任何危機意識,被他猛一個拉扯,重心不穩地跌進他懷裡。
他的襯衫有熊寶貝柔軟精的味道,沒想到會在男人身上聞到這種清香,真不想離開這個舒服的熊寶貝懷抱。
「對不起!」唉,身為女人還是要保有女人的矜持啊,筱艾趕緊站穩腳步,拉開他們第一次的親密接觸,然後愕然看見自己紅色的唇印留在他淺綠色的襯衫上,紅配綠真美麗啊!「不好意思,印到了……」她緊張地立刻用手擦拭著印子,希望將口紅抹掉。
「沒關係,這是我的榮幸。」嘴裡雖如此說著,但他還是伸手拍抹襯衫上的唇印,兩隻手不經意地一再碰觸。這是他們第二次的親密接觸──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了。
進入會場後,擁擠的人群搶著看那些難得來台的兵馬俑,如同民國三十八年政府播遷來台,人民搶著登船,深怕慢一步就上不了船,會被推入海裡溺斃。
「如果不介意,拉著我的衣服,以免被人群沖散。」他附在筱艾耳邊柔聲地說。
她聽話乖乖地拉著他的衣角,跟在他身後,隨著人群時快時緩地流動。兩人的身體一會兒像是被動地讓人群推擠到貼在一起,一會兒又像是主動刻意挨緊似的貼著。
「腳好痠喔。」走了許久,筱艾嘟嘴露出疲倦之神情。
「前面好像有個視聽室,應該有位子坐,我們去那休息。」
人高就是有這個好處,我什麼都看不到,他卻如裝了紅外線電眼般,一目瞭然。
「客滿了。」進入視聽室,一眼望去都是人頭。
「搞不好大家都是來這裡休息的。」他往視聽室後頭望去,有個矮櫃,有對小情侶坐在上面,他指指那矮櫃問:「妳敢不敢坐到那上面去?」
「不會被管理員罵吧?」她可是個守秩序的好公民。
「被罵也有那對情侶陪我們一起被罵,大不了再爬下來就好了。」他則像個常常翻牆蹺課的學生,被教官逮到頂多說聲對不起下次不敢了,然後溜之大吉。
他扶著筱艾的腰,助她一臂之力攀爬上去,接著自己雙手往後一撐,坐在她右側。
「腿快斷了。」她輕搥著大腿。男人永遠不瞭解高跟鞋的美麗與哀愁。
「週末人比較多。」
「誰叫我們要上班,只好跟人家擠,如果可以不用上班,那該有多好。」
「可以啊,嫁個有錢人就可以不用上班啦。」
「有那麼好命就好了。」能夠窩在家當少奶奶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吧。
「妳們女人比我們男人好命多了,可以嫁個有錢人而不用上班,或是要在家帶小孩而不用上班也行,再者有父母養也可以有理由不用上班。我們男人就不行了,就算含著金湯匙出生,還是必須工作,否則會被人看不起。」
「嗯,這倒是真的,雖然女權高漲,喊著女男平等,但男女天生就是不平等。」
「不是不平等,是無法平等。」
「你是中文系的嗎?咬文嚼字!」嘟著嘴白了他一眼。
此時,又有一對男女坐上來,坐在他們和那小情侶之間,筱艾被迫往右移動,他們的大腿隔著二層布料若有似無地輕觸,肩膀則緊靠在一起。這算他們第三次的親密接觸吧,因為在別人眼裡,矮櫃上坐著三對情侶。